王厚禮是李宇強在班上最好的同學,他倆跟另外一位女同學孫妮妮是桃園(國中)三結義。
三結義是命運的結合,因為三個人都有點「不正常」。
王厚禮長短腿(小時候出過車禍),孫妮妮有亞斯伯格症,李宇強左耳聽不見。三個人在學校加減被欺負過,所以就在一起互相支持。
王厚禮取這個名字,是因為爸媽很晚才生他,覺得他是老天給的厚禮(出車禍之後,他就不這麼想了)。因為長短腿,他走起路來一拐一拐,老師特准他朝會不用參加升旗。
多出來20分鐘本來是福利,後來卻成了夢靨。有個霸道同學阿賓經常不寫作業叫他寫:「反正你不用升旗,幫我寫會死啊?」
後來李宇強知道這件事,拿起阿賓的作業簿衝過去就砸他臉上:「幹,你手斷掉不會自己寫喔!」然後兩人打起來。
李宇強有膽識但太瘦弱。事實證明阿賓手沒斷,他的手寫不了作業,揍人卻很行,李宇強被揍得很慘。
王厚禮放學後也跟著被揍,鼻血直流。阿賓跟同黨警告,他要敢再告訴老師或其他人,下次可不只是流鼻血這麼簡單。他從書包裡亮出一把扁鑽:「不如下次就拿這個在你身上練毛筆字好了。」
之後王厚禮完全不想上學,他討厭多寫一份作業,討厭李宇強被揍,討厭自己被揍。他完全不想見到阿賓,每次見到他,就想起那把亮晃晃的扁鑽。
孫妮妮跟老師告狀也沒用,阿賓老爸後台硬,誰搞他兒子,他就讓對方在學校待不下去。
到了國二上,王厚禮一開學就沒來上課,幾天後來老師說他身體出問題,休學了。李宇強跟孫妮妮去他家找他,王媽媽說他不舒服,不方便見他們,具體什麼狀況她也不說。
真是太怪了。
李宇強試著打過幾次電話到他家,他都沒接。也曾晚上十一點在王厚禮家門外學貓叫,也沒見王厚禮從陽台上探頭出來。
王厚禮就這樣消失了。
李宇強心想,也好,這樣就不用被阿賓欺負。
過了一年,阿賓也休學了。
聽說他被人狠狠揍了一頓,送到醫院他爸厲聲問他誰幹的,他張著腫到撐不開的雙眼說:「忍,忍,忍者龜……」
大家都覺得阿賓被打傻了。
等他清醒,他還說忍者龜,是忍者龜打了他。阿賓的爸爸讓警方去查,查了半天也查不出什麼忍者龜。
那是國三的一個小插曲,大家都忙著準備考試,李宇強也是(特別是他週末還在網路上寫謀殺小說,孫妮妮找他也不出門),很快就忘了這事。
又過了三個月,有一天他意外接到王厚禮的電話,約他當晚11點半在學校教學大樓頂樓見。
他去了,看到王厚禮他大吃一驚!王厚禮變壯了,而且……
「你幹嘛裝成忍者龜?」他看著王厚禮,突然一切都串起來:「等一下,阿賓是你打的?」
「是我打的,」王厚禮說:「我不是裝成忍者龜,我是長出烏龜殼。」
「你說什麼?」
王厚禮說,他有一天早上他醒來,發現自己翻不了身,用力左右搖晃才跌下床,起身後發現自己背部好重,好像揹了一個十幾斤的沙包。他走到穿衣鏡前,發現身上長出烏龜殼,他喊了一聲就昏過去。
醒來,床邊坐著他的醫生表哥,一臉錯愕。表哥幫他量了血壓、脈搏、瞳孔都正常,但烏龜殼怎麼回事?
「你前一天被烏龜咬了?」
「並沒有。」王厚禮說:「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,開學前幾天長出來的,表哥後來帶我去醫院檢查,醫院的人都用異樣的光看我,真的很受不了……」
李宇強打斷他:「檢查結果怎樣?」
「都正常,只是長出奇怪的烏龜殼,我表哥說可能是某種肌肉纖維瘤,但是一夜之間長出這麼大面積真沒見過,可能要手術很多次……我一聽到手術就嚇壞了,我才不要。後來我就躲在家裡,不肯上學。如果去學校,阿賓他們一定會笑我是忍者龜。」
忍者龜還算好,王厚禮想過,他要是女生,他們大概會叫他「龜殼花」。
「你怎麼會去打阿賓?」
「身上多了十幾斤的烏龜殼,做什麼都很吃力,我只好拼命鍛鍊。練了一年身體結實了,就想教訓阿賓。反正我有烏龜殼,他拿扁鑽我也不怕。後來我就打扮成忍者龜,帶了根球棒,一個晚上趁他補習回家揍了他一頓。」
「你真的把他打傻了。」
「他真的嚇壞了,完全沒想到會遇見忍者龜,還被扁。」
「太詭異了。」
「可能是我每天想著不上學,想著保護自己,想著報仇,結果有一天就長出烏龜殼。」
李宇強愣了一下,那他每天想著飯糰老闆娘怎麼死,最後會怎樣?
「你以後怎麼辦。」
「我想開店賣吃的,我平常在家除了鍛鍊就是做菜,我做四神湯很好喝,我應該帶一碗來給你。」
「打扮成忍者龜嗎?」他腦海突然閃過王厚禮扮成忍者龜,站在一大鍋湯桶前舀四神湯的樣子。
「只能這樣,不然會嚇到小朋友。」
「店名叫什麼?」
王厚禮停了一下:「我有想過,叫『老闆不是人 – 四神湯』。」
那不是玩笑,是深思後的結果,那是他的「出櫃」預告。
他終究要以真實的樣子面對世界,總有一天,他會勇敢脫下忍者龜的裝扮,告訴世人,他不是Cosplay,他真的是人者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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